剑网3官方小说《洗心问剑》第二卷试读(二)

发布时间:17-08-14 11:01 来源:官方 作者: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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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心问剑》第二卷试读(一)   

《洗心问剑》第二卷试读(二)

叶英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叶炜,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小声道:“阿晖,请大夫来看过了么?”  

叶晖在一边也压低了声音道:“请因修大师看过。他说⋯⋯”  

因修是灵隐寺一个僧人,出家前便是个名医,出家后在医道上更是精益求精,与叶孟秋也很有交情。叶英自幼患有雀目症,到了晚间便看不清了,正是因修大师传给叶英一路心法,能让他的双眼能有复明片刻。只是叶晖说得吞吞吐吐,犹豫了片刻才道:“因修大师说,阿炜浑身经脉已断,他也无能为力了。”  

那一天,当藏剑七子以惊鸿掠影剑阵困住了那短刀客,正在以混沌势将那人逼入绝境之际,叶炜突然从剑庐的墙头一跃而下,冲入了剑阵。  

叶炜性子急躁,叶晖先前没要他去阻击来犯之敌,他心中实是极不服气,又不敢向二哥多嘴,一直在暗中窥视。当那短刀客势如破竹,冲到剑庐门前时,他就已差点儿忍不住要冲出去,但见父亲遣出藏剑七子迎战,他这才忍下了。只是看到这许多时候仍然拿不下敌人,他并不知道已入混沌势的惊鸿掠影剑阵究竟有多厉害,其实已是稳操胜券,还以为藏剑七子剑术寻常,已快要落败。他本来就是个容易冲动之人,好胜心也强,脑子一热,便直扑下来。那短刀客本来已是走投无路,叶炜突然冲进来,他不禁大喜过望,立时将藏剑七子的攻势尽数引向了叶炜,自己趁机脱身而去。惊鸿掠影剑阵此时正在最为关键的时候,藏剑七子本身武功并不算高,又是第一次运用这剑阵,实是能发不能收,眼见三公子突然出现,七人全都大惊失色,可惊鸿掠影剑阵已然使发了,根本由不得他们控制,手中长剑已是根本收不回来,仍在全力施为,混沌势之劲却尽数攻向了叶炜。此时劲力不仅是藏剑七子与那短刀客的合力,还加上了叶炜出刀之力。这力量直如排山倒海,叶炜哪里挡得住,大惊失色之色,唯有拼命格挡。他的武功倒也真个不弱,居然连挡了七剑。只是不挡还好,一去格挡,这力量融入混沌势,尽数反激回来,力量更是大,到了第七剑上,叶炜再挡不住,一口血直喷出来,终于摔倒在地,而那短刀客则趁此时鸿飞冥冥,一溜烟遁走。他武功远强于藏剑诸弟子,不要说此时藏剑山庄诸人正关心叶炜倒地,就算全力追他,这个时候也追不到了。  

听得叶晖将经过约略说了,叶英脸上仍是声色不动。等叶晖说完了,他沉吟了一下道:“阿爹呢?他没事吧。”  

叶晖道:“阿爹没事。”  

过去,叶孟秋因为觉得叶英这个大儿子令自己十分失望,所以对叶英向来没好脸色。不过现在他知道叶英剑术大进,已然不复吴下阿蒙,更是完善了惊鸿掠影剑阵,父子之间已是融洽多了。只是听大哥直到现在才提起父亲,叶晖心头总有些不安,又小声道:“大哥,你回来后还不曾去见过阿爹吧?”  

叶英点了点头道:“是啊,阿晖,你陪我过去吧。”  

叶英说罢,便走出了叶炜的房门。叶晖跟了出去,顺手掩上门,嘴里道:“大哥,你先前外出不归,阿爹多少有点生气,你记着先说几句软话⋯⋯”他笃于兄弟之情,知道父亲对大哥一直不太好,先前外人入侵这关口,大哥偏生又离家外出,父亲只怕会迁怒于大哥。而大哥的性子又是冷漠惯了,万一大哥言语中冲撞了父亲,说不定又要节外生枝,务必要趁这时候关照一下大哥。他正说着,叶英忽然身子一闪,手一把拉住了正要掩上的门,却是叶晖一心说话,手上不自觉地重了些,门正重重地合上。叶英出手极快,一把拉住,又轻轻掩上了门,没发出一点声音。  

叶英没说什么,叶晖脸上却不禁微微一红,心道:“我只顾说话,都忘了三弟要静养。只是没想到,大哥对三弟其实也极是关心。”  

叶炜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刚学剑时就常常缠着两个哥哥要来比试。叶晖的剑术不精,没几年就比不过叶炜了,叶英却向来对他的挑战不理不睬,叶炜讨了几个没趣也就不去纠缠这个冷漠的大哥了。随着兄弟几个年纪渐长,相互之间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平时叶炜和叶英说话的机会都没几回。叶晖看在眼里,心里也很是着急。叶英一回来,得知叶炜受伤后人事不知,看望他时也仍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叶晖心里也不由有些担忧。但见大哥拉住了门后小心翼翼地掩上,他心头又升起了一丝暖意,心知大哥对这个一年说不上几句话的三弟一样关怀备至,只不过生就了这性子,不愿表露而已。他道:“大哥,你先前去哪儿了?”  

与整天不在家的叶炜不同,叶英一年到头,几乎总不出门,因此他偶尔外出一次,叶晖还真个有些好奇。叶英却只是道:“没什么,看了一个朋友。”  

叶晖更是一怔。因为极少出门,叶英的朋友真个屈指可数,叶晖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个人会让大哥这般特地去见一次面。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道:“是⋯⋯十二娘么?”  

他说的乃是扬州忆盈楼公孙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三年前,叶英曾与李十二娘有一次长安之行,那一次颇有险遇,叶英曾竭尽全力救出了李十二娘。只是叶英事后也极是淡然,叶晖很想知道他在长安发生过什么事,叶英亦是不说。听大哥说出去看了一个朋友,叶晖想到的便是李十二娘了。只是三年过去,李十二娘今年也已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虽然忆盈楼的规矩也不甚严,但毕竟男女有别,叶英没来由地私下去看李十二娘,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叶晖生怕大哥向来不拘小节,真的和李十二娘约定了碰面,因此问得很是犹豫,却又不能不问。叶英却没他那么多心思,摇了摇头道:“是另一个朋友。”  

叶晖听得不是李十二娘,暗暗舒了口气,正待问到底是哪个朋友要大哥特地去碰面,前面已是通往剑庐的桥了。出了这等事,现在剑庐已是加紧了戒备,桥头上每天都有藏剑弟子在轮班巡逻。见他们过来,现在轮班的一个弟子迎上前道:“大公子,二公子,是去剑庐么?”  

叶英道:“是,请开门。”  

一开门,两人刚走进去,里面藏剑七子正或立或坐在在院中歇息。看到有人进来,七个人忽地一下便列好了阵势,手都按在了剑柄上。待看见原来是叶英与叶晖,他们这才将手从剑柄上拿开,领头的秦过来行了一礼道:“大公子,二公子。”顿了顿,又道:“三公子现在可好?”  

他们奉命守卫剑庐,虽然击退了来犯之敌,可是却让三公子受到池鱼之灾,七人全都十分自责。叶晖怕叶英口没遮拦,让藏剑七子越发内疚,抢道:“三弟没事。他说不怪你们,要怪只怪他自己。”  

要怪,也真个只能怪叶炜自己。正是叶炜贸然出手,才让那短刀客逃走,而他自己也被惊鸿掠影剑阵反激之力震得经脉齐断。不过藏剑七子只是寻常弟子,总不能说三公子的不是。听叶晖这般说,秦也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大公子,二公子,庄主正在炼剑,你们是待一下进去还是现在?”  

叶晖听说父亲正在炼剑,正想说等一下再说,哪知叶英却道:“现在进去吧。”  

剑庐中最关键的,乃是一座叫炼天炉的熔炉。他二人走进剑庐,藏剑七子马上就关上了门,仍是守在外面。叶英与叶晖走进了工房,只见叶孟秋正站在炼天炉前,两个光着膀子的弟子正在拉着一个特大号风箱。这两个弟子孔武有力,身上也已尽是汗,风箱中鼓出的风直吹入炼天炉里,炉中焰色已是纯青。  

原来中国的冶金术,始于商周,到秦秋时始有钢铁。此后历代能工巧匠都有改良,到了此时的盛唐开元年间,炼钢之术已相当高明,而精绝堪称天下之冠的,正是藏剑山庄。其时炼铁所用燃料,大多还是木炭,也有少量改用煤。但叶孟秋学识渊博,又有家传之技,将上好的煤再精炼成焦炭。以焦炭炼钢,炼成的自然远较旁人精纯,而这,仅仅是藏剑山庄精益求精的铸炼之术中的一点而已。  

叶孟秋此时已在进行这柄剑的最后一道淬炼。他紧盯着炉中的焰色,叶英与叶晖进来,他连头都不回,忽然沉声道:“停火,开炉!”  

两个拉风箱的弟子停下了手。不再鼓风,炉中的火也渐渐暗了下来。待火焰已熄,叶孟秋用一把铁夹从炉中夹出了一柄烧得通红的长剑。这剑已折打淬炼一个多月,实是百炼有余。叶孟秋将这长剑放在铁砧上,从边上拿起一柄小锤细细锤打。虽然这等锤打在随便哪个铁匠铺中都能看到,但叶家的铸剑术,锤打也与别家迥然不同。起落之间,沉甸甸的小锤如同蜻蜓点水,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落锤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叶英与叶晖兄弟俩都已得铸剑术三昧,两人都算得此道高手,但见到父亲这一路锤法竟然精妙如此,无不目驰神移,叶晖心道:“阿爹的铸剑之术一精至此,怪不得他能铸出天下名剑来!”叶英却在忖道:“阿爹的铸剑术确实高明,比他的剑术更高得多了。”  

小锤起起落落,已将长剑从头至尾锤了一遍,叶孟秋忽地从腰出拔出一柄短刀,往小臂上割去。这短刀薄如柳叶,锋锐之极,轻轻一刀便将叶孟秋臂上割开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涌出来。叶孟秋将鲜血往那剑上浇去。此时剑上的亮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温度还是极高,鲜血一淋上,立时腾起一股青烟。叶家的铸剑术,不仅是熔炉、锤打都有独得之秘,这淬炼之法亦与别家不同。古之大匠在铸炼神兵利器之时,往往不惜以血肉殉之,叶家铸剑术,亦有此遗风,铸炼出名剑之时,亦是不用水来淬火,而是以己身鲜血淬炼。铸剑月余,浑身的血都要流掉近一半,因此叶孟秋闭关炼剑时都再不能与旁人动手了。而这一点,乃是藏剑山庄铸剑术中的秘中之秘,更不可泄漏。  

叶孟秋将长锤淬完一面,翻过来又淬另一面。此时他的左臂已被鲜血染得殷红,脸色却越来越白。待鲜血将剑身都洒遍了,叶孟秋长吁一口气,扭过头道:“阿英,阿晖,你们来了。”  

叶英与叶晖见父亲虽然面色惨白,神情却大是欣慰。两人抢上前去,叶晖从边上拿过早已备好的纱布给父亲包好,说道:“恭喜阿爹,此剑定然又是一柄神兵利器,不下龙泉太阿,干将莫邪。”  

叶孟秋笑了笑道:“古之名剑我不能见,不过想来不会有愧先人。”他别个可以自谦,但铸剑之道,却自信不下古人。心想古之名剑虽然传说得神乎其神,但铸炼之术,却是一代比一代进步。他读书很多,自命已然把铸剑术由技提升到了近乎道,铸出的这柄剑想来比古之名剑只高不低。不过这话说来也太大了点,在两个儿子跟前自不好明说。待叶晖给他包扎好,叶孟秋又道:“阿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炜怎么样了?”  

叶英道:“阿爹,三弟仍然未能苏醒,不过气息平和,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  

叶晖听大哥这般说,心想大哥就是心太直,口太快,怎好这般说。他插嘴道:“阿爹,吉人自有天相,三弟很快就能康复的。”  

叶孟秋的脸沉了一下,叹道:“阿晖,你也不要安慰我,惊鸿掠影剑阵是我所创,我岂会不知。阿英将此阵改良后,威力已然大增,那天来的那家伙武功又如此不凡,剑阵威力更是催发到了极处,阿炜偏生往剑锋上撞。唉,这也是他的命吧。”  

叶孟秋对几个儿子都极为严厉,却也关爱之极,哪个都是自己的心头之肉。那天叶炜也是为了来守护自己才冲入阵中,结果受了这般大的伤,全身经脉齐断,虽不至丧命,下半辈子只怕会缠绵病榻了。这般一个龙精虎猛的少年,变得如此,叶孟秋心里也极不好受,连铸出一柄绝世名剑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大半。他拿夹子夹起砧上的长剑,虽然此时剑上已不再有光亮,但还是很烫。他把长剑探进边上的水桶里,洗去了上面的血迹,拿出来道:“此剑名谓‘碎星’。”他顿了顿又道:“虽不敢妄言,此剑必能传于后世三百年。”  

他说得很是温文尔雅,但话中却也有着无限豪气。阿晖道:“自然,阿爹所铸,无不都是神兵。阿爹,您更一下衣吧?”  

这些天叶孟秋一直在剑庐,身上净是灰烟汗渍,一件衣服亦被烫得净是破洞了。他将那柄刚铸成的碎星剑放在一边,向那两个拉风箱的弟子道:“辛苦你们了,也去歇息吧。”扭头又对叶晖道:“还是先看看阿炜去吧。阿英,你既已回来,以后炼天炉的钥匙还是由你接管吧。”  

前些日子那人趁着他铸剑之时侵入剑庐,若不是叶英还伏下藏剑七子这支奇兵,真个要被那人打个措手不及,藏剑山庄铸剑之秘都要被人盗走。叶孟秋以前对叶英极是失望,只觉这个大儿子是个绣花枕头,空长了个好皮囊,现在总算知道叶英剑术已不下于自己,口气也好得多了。  

叶晖在一边听得了,心头不由一宽。叶英的铸剑之术亦颇为不凡,不过以前叶孟秋仍是亲自掌管炼天炉,现在让叶英接手,自是承认他的意思了。当初叶孟秋对叶英几乎每见都要斥责,叶晖陪着大哥不知挨了多少骂,现在见父亲终于对大哥有首肯之意,心中实是说不出的高兴。只是还不曾真个高兴,叶英忽道:“阿爹,孩儿还要再出一次门。”  

叶孟秋怔了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那也好,等你回来再给你吧。”  

他心想叶英向来不太出门,自己倒是希望他能出去多多历练一番。叶英肯外出看看,那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这个长子还是留在山庄的日子居多。叶英却道:“只是,阿爹,这一趟出门,我只怕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才能回来。”  

这话一出,叶孟秋忽地抬起了头,看着他道:“你要去哪里?”  

“西域。”  

这话更让叶孟秋吃惊,他失声道:“你要去西域去做什么?”  

藏剑山庄的生意做得不小,也有西域胡商慕名来山庄买过刀剑,不过这种情形极是少有,叶孟秋真个想不出长子怎么突然间起意要去遥若天涯的西域。叶英还不曾回答,叶晖已插嘴道:“大哥,是因为你那个碧眼胡人朋友么?”  

三年前,叶晖与叶英一同押送货物去忆盈楼,路上曾结识一个自称叫陆浩的胡人少年。叶晖与陆浩不熟,不过听叶英说起,此人剑术不凡,为人也甚是忠厚,路上曾经救过他们。不过朋友归朋友,此人来自西域,就算要回西域去,他也想不出大哥有什么理由非跟着去。  

叶英点点头道:“正是因为此人。”他顿了顿,又道:“我答应他,为他送一件东西去西域。”  

叶晖对这个陆浩知之不详,叶孟秋更是不知所以了。但他也知道叶英为人寡言少语,却是一诺千金,除非不答应,一旦答应了就必定做到,想必是他答应了替那陆浩送东西去西域了。他沉吟了一下道:“阿英,你这朋友是西域人么?他自己为什么不回去?”  

叶英道:“阿爹,因为这是他临死前托付给我的事,说不能让他人代办。孩儿业已答应了他,就定要做到。”  

叶孟秋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几时走?”  

叶英道:“孩儿想明天就走,回来是专门来向阿爹辞行的。”  

叶孟秋“哼”了一声,说道:“那就走吧,别个事,等回来后再说。”  

叶晖听得父亲话中已经有些不悦,想必是强忍着才不发作。他生怕叶英说话太直,言语间又惹恼了父亲,一边道:“阿爹,六妹快抓周了,是不是去南货店定些干货?”  

叶孟秋前妻病故后,又续了房妻室。六年前生下了五子叶凡后,去年又给叶孟秋生了个女儿,取名叶婧衣。这最小偏怜的小女儿生得玉雪可爱,叶孟秋对她珍若掌珠,今年就要满周岁了。叶家是大户人家,来的客人自不会少,设宴款待这等事,自然全着落在叶晖头上。不过周岁宴还要好几个月,叶晖现在说起此事,自然只是为了扯开话头。叶孟秋道:“也不必这么早就定。”说着,看了眼叶英,鼻子里又轻轻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肚里却寻思道:“公孙大娘说大郎乃是剑术天才,只是他若无领袖之才,剑术纵高也担当不起主持山庄的重任。但这般一诺千金⋯⋯倒也没什么不好。”  

看过了叶炜,叶孟秋也没有再提让叶英接管炼天炉之事,自去回屋歇息。叶晖见父亲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心中暗叫侥幸。若是前些年,父亲对大哥很是看不惯,当时若听得大哥自说自话说要去西域一游,他非怒斥一通,再加以鞭打责罚不可。现在居然轻描淡写就过去了,而且答应叶英出这一趟远门,叶晖还当真有点始料未及。他陪着叶英走到了住处前,见叶英正要推门进去,忽然问道:“大哥。”  

叶英抬起头,见叶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阿晖,你是想说,为什么我不把那东西托去西域的行商带去,是吧?”  

这话还真是叶晖想说的。只是他也知道大哥极重然诺,几年前因为答应过公孙大娘的小弟子苏十三娘一句话,便千里迢迢,专程送她回长安的家中。对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都信守承诺,不要说是答应过故友的话了。他道:“大哥,我知道你答应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只是此去西域,大约有数千里路,日夜兼程地走,也至少得三四个月才能到。路上还要打尖歇息,再碰上个狂风暴雨之类,大概年把都到不了。”  

叶晖虽然自己不曾去过西域,但藏剑山庄来买货的客商,都是他接待的,也曾听得那些商人说起去西域一路的艰险。特别是现在吐蕃强盛,时时兵出河陇一带,与大唐争斗。中原通往西域的门户,如河西瓜、沙、肃诸州,亦是屡屡遭到侵扰。风雨之苦尚是余事,万一叶英去西域时遇上战事,他又有雀目症,晚上都看不清,那真是凶多吉少了。叶晖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只是他也知道大哥最不喜旁人拿他的雀目症说事,因此不好直说,只是推在狂风暴雨阻路上。叶英却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说道:“为人在世,岂有食言而肥之理。阿晖,你也不用说了,在家好生照顾阿爹吧,我自能料理自己。”  

叶晖见他执意要去,竟是劝也劝不转,急道:“大哥,你若是定要去西域,那我跟你一块去!”  

叶英斥道:“胡闹!你难道和阿炜一样不懂事么!”  

叶炜受伤,叶英心里其实难过之极。惊鸿掠影剑阵是他改良的,藏剑七子是他一手操练的,只是外敌入侵之际,自己偏生外出去了。不然这惊鸿掠影剑阵有自己主持,也不会弄成那天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误伤了叶炜。因此叶英总觉得三弟受伤,实是自己害的。现在自己要出远门,老父能依靠的,只有这个精明强干的叶晖了。有叶晖在家,自己就远行也能放心。听得叶晖居然也要跟自己去西域,叶英不禁有些着恼了。  

以前,叶英在山庄里因为不受父亲看重,连带着下人也对这位大公子爱理不理的,只有叶晖常为大哥在父亲面前说情,在叶英受责罚时给他弄点吃喝过来。兄弟两个极为友爱,叶英也从未厉声斥责过二弟。被大哥一斥,叶晖马上省得自己是过分了。他顿了顿,说道:“大哥,就不能让山庄中找个精干的弟子替你跑这一趟么?”  

叶英摇了摇头道:“假手他人,是为不诚;有负故人之托,是为不信。不诚不信,阿晖啊,你是要陷我于不义么?”  

话说到这份儿上,叶晖也知道再劝不转了。他沉吟了一下道:“大哥,你一个人去的话,我终不放心。让陈希陪你去吧,他为人精细,四乡八里的话听了就会说,就算去西域,那些胡人言语他学个三朝两日的,肯定也能对答如流。”  

一听二弟这么说,叶英这回倒不能反驳了。他剑术高强,但因为拙于言辞,连带着学别处方言亦是很是笨拙。西域一带固然汉人很多,但也一定有许多异族胡儿,到时若在哪个地方碰不到汉人,岂不是想问个路都找不到人。他想了想道:“陈希愿去么?”  

叶晖听大哥口气有些松动,忙道:“肯定愿去的。他心性聪明得紧,做事也老成周到,大哥,你带上他,能省事许多。”  

叶英虽然并不是很愿带个伴当去,但他也知道自己身带隐疾,独自外出确实极不方便。先前只出门了一两天,便事事烦难,不要说去数千里之遥的西域的。本来下定决定出发,别的什么都不想,但听得叶晖一说,便觉叶晖所言甚有道理。他道:“好吧。阿晖,去问一下陈希,他若愿随我去自是最好,若是不愿,便另外找人。”  

叶晖心性乖觉之极,听得大哥这话,便知道他也想通了。他点了点头道:“好的,我马上去问。”肚里却寻思道:“陈希就算不情愿,说不得了,软硬兼施也要让他去,大不了等他陪着回来多给他点好处。”他念头已定,便道:“那我去找陈希去。大哥,你就歇息吧,路上要用的东西,都由我去准备。”说着便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身影,叶英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忽道:“阿晖,你就不问我答应为陆浩做什么事么?”  

叶晖人已走出了门,闻声又把半边身子侧过来道:“我用不着知道。我只知大哥要做的事,绝非坏事。”  

因为第二天叶英便要出发,叶晖这一晚与大哥抵足夜谈。叶英心性其实也聪敏之极,但在外面的历练却是较叶晖差得很远。这一晚叶晖恨不得将自己这些年在山庄接待宾客的经验全传授给大哥,说得又急又快,几成一串。叶英听得又气又好笑,却也甚是感动。说到了后半夜,叶英已觉有些倦意,忽道:“阿晖,有些事也不消你吩咐得如此细法,我自省得。”  

叶晖这时已说到此去西域,要经过的诸道的风土人情。他其实很多地方亦不曾去过,不过因为来藏剑山庄的客人多有来自天南地北的,他甚是有心,每有客至,便向他们打听本乡的风土,如此一来再有此地客人前来,便能投其所好,便是闲聊也能说得入港。原本叶晖只为接待客人所用,却不曾想到叶英此番便用得到了。他这时已说到了鄯州凉州甘州肃州的风土,这地方属陇右道,而陇右道正是西域地方,这几州亦是通往西域的门户,叶晖自己亦知之不详,已不敢多说,听得叶英说要歇息,他打了个哈欠道:“也好。大哥,明天我送你与陈希两人出门。”  

叶英知道若是不要他送,只怕叶晖一晚上都睡不好,便道:“好的。”  

两人躺下歇息了。躺下时,叶晖听得大哥忽然长叹一声,心道:“大哥准是又想到阿爹的事了。唉,阿爹真的很是讨厌大哥么?”  

叶英幼年时,因为学剑迟钝屡被父亲责骂,他也不敢与父亲多说话。父子二人越来越是冷淡,叶晖看在眼里,心中实是大为担心。他与大哥最为莫逆,知道大哥外表虽然冷漠,心里其实也一直盼着能得到父亲的承认。这几年大哥剑术大进,父亲对他渐渐有了改观,叶晖也暗暗替大哥高兴。只是这一次因为大哥突然想要出远门,父亲对他又是这般爱理不理的,叶晖不禁担心父亲会不会把对大哥刚产生的一点好感又化作乌有。  

这一夜兄弟俩各怀心事,很晚才睡下。因为睡得晚了,第二天早上反是陈希早早起来,见二公子本来交待他今天陪大公子出门,可一早两位公子反而自己不起身,生怕出了什么事,过来叫了他们才醒。洗漱已毕,等到天已大亮,叶晖陪着叶英去向父亲辞别,叶孟秋只是淡淡应了声,连一句“保重”都没说。叶晖见大哥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禁暗自埋怨父亲不近人情。陪着大哥向门口走去,叶晖小声道:“大哥,你别怪阿爹。阿爹铸剑太过辛苦,才没出来送你的。”  

叶家在铸造神兵利器之时,用的是以己身之血来淬火,因此铸完一剑往往元气大伤,非休息数月不可。叶孟秋刚铸得的这柄“碎星”正是一把用来作为两年后的第三届名剑大会彩头的神兵,更是耗尽了他的心血,叶孟秋这两三个月里非好好将养调息不可。只是就算父亲要将养调息身体,大哥这一次要出门,他总该来关心两句,送出门才是,却不冷不淡地说了两句。叶晖生怕大哥会多心,才解释了两句。只是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实是画蛇添足,越描越黑。叶英与他的铸剑术都已得三昧,知道铸得神兵利器固然大伤元气,却也不是连出门送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因此,他这话说得也有点心虚,到最后便含含糊糊的,心里只是在想:“大哥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极是伤心。唉,大哥固然做得过了,阿爹这一回也有点过分了。”  

他正待想着再说几句话安慰大哥,此时已走到了山庄门前。门前已经停好了让叶英出门用的马车,只是马车前站着的除了陈希,还有一个人,却是叶府的管家。这管家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宝字,做事极是得力,甚得叶孟秋信赖,便是叶英与叶晖身为叶家公子,看到他也不敢失礼。叶晖见欧阳宝居然站在车前,不由一怔,上前施了一礼道:“宝叔,你怎的来了?”  

欧阳宝也向叶英与叶晖两人行了一礼道:“二位公子,小人奉庄主之命,前来给大公子送行。大公子,西域一带午晚之间有寒暑之别,庄主命小人给大公子多备了几件御寒衣服。”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书道:“还有这封给瓜州户曹参军钱大人的信。大公子,你手上的过所只能到玉门关为止,要出玉门关得换一份了。钱大人与我们山庄相识,有这份庄主的信便可通行无碍。”  

叶晖在一边听得脸霎时一红,暗自叫道:“原来还有这等事!”原来所谓“过所”,即是通行证。唐时行人出门,都要去各州各府领取这样一份过所,表明所为何事,同行几人,携带何物之类。但叶英能拿到的过所,只是在大唐内地诸道行走。要前往西域,必须通过瓜州的玉门关。过玉门关的过所,必须在瓜州锁阳城户曹参军处才能拿到。因为过关之人甚多,想要顺利过关也不太容易,有时会受关口戍兵刁难。那钱参军因为与藏剑山庄有生意上往来,与叶孟秋也算有点交情,叶孟秋写信过去,他这点面子总会卖的。其实叶晖也有点自责太过了,他纵然精干,到底不曾去过西域,不似叶孟秋少年时曾游历四方,见多识广。  

叶英接过信来放进怀里,说道:“多谢宝叔。”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却实是说不出的欣慰,心道:“阿爹毕竟还是把我放在心上的!”他年纪已经不小,但自幼就不得父亲欢心,对父亲实是既敬又怕,只是毕竟知道,父亲对自己亦是有着一份温情——虽然与他一样总不喜表露出来。叶英又对叶晖道:“二弟,我要走了,服侍阿爹便多多有劳你了,还有几个弟妹也要你多多照料。”  

叶晖道:“这个我自省得,大哥,祝你一路顺风。”叶孟秋虽有五子一女,不过叶英远行,叶炜重伤不醒,叶蒙与叶凡都年纪幼小,一副重担本该压在叶晖肩上了。叶英虽然神色如常,但眼底那一丝欣慰叶晖早已看在了眼里,亦是为大哥松了口气,心道:“无论如何,阿爹并没有不把大哥放在心上,大哥对阿爹也并没有恨意。”因为大哥早先不得父亲欢心,叶晖很是担心大哥与父亲相处不好,但此时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是在多虑。眼见马车越驶越远,他又向着马车扬了扬手,嘴里喃喃道:“大哥,愿你平安归来。”  

    【责任编辑:茶色陽光】TAG:官方小说 洗心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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